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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3]时装故事之青瓷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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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岁月

 

    越均悚然一惊,蹲下身小心翼翼唤道:“姑娘?”

    那姑娘歪在田野里,眼睛紧闭着,衣裙挂了泥,脸倒还干净,看上去挺清秀的样子。荒山野岭的,不知是遇上了什么。他满脑子圣贤那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可青田邻着仙霞岭,山里老虎才不管这些——越均心一横,念经似的念叨姑娘恕罪姑娘恕罪,把人从地里架起来。

    乡间土路大多不铺石,越均拖个没意识的走得跌跌撞撞。带回家里往偏院床上一放,习惯性想喊来人,嘴张开一半忽然回过神来:父母双双身故,家中生意一落千丈,哪里还养得起下人?

    可好人总得做到底,越均叹气,无论如何也得等人醒了再说其他的。

    姑娘昏了两天,醒的时候越均正守在桌边瞌睡。他梦里稀奇古怪的事情一大堆,还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白烂话本,说书人把醒木砸的啪啪响,让他想分一会儿神都不能。仙女看中了穷小子,可不正是神仙眷侣?醒木一拍,看客通身清醒,他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忽然发现自己是发了梦。

    桌上一只玉手裹在粘泥的袖口里,“这是哪?”

    他还未回答,姑娘便又说话了,“请问这位公子,是您救了我么?”

    “啊、是、是吧……”越均从没和女孩子站这么近过,整个人都紧张,眼神到处乱飞,忽然看到床上沾了污泥的床单,冲过去掀掉就往外跑,翩翩公子形象毁了十成,跑到半路想起连招呼也没打,又忙问姑娘姓名。

    “青珑,”女孩子下意识应了,说完自己先愣一下,神情几番变幻,又道,“……我不记得家在何处了,公子能留下我吗?我会做事,不白吃白喝的。”

    越均暗想白吃白喝我也供不起,脸上倒维持着体面,问青珑会做什么。后者表情微动,迅速说道:“我可以学!”

    越均点头,左右没法要求更多,“既然如此,假若姑娘真的无处可去想要留下,便跟着窑里的师傅们学着做点事吧。”

   他说这话原本只是客气,不想次日青珑当真跑去窑里。姑娘家做不了力气活,便跟着老师傅学绘瓷。下笔花纹图案与旁人不同,天然多一股风流写意气度,如数落在越均眼里,莫名生出几分亲切好感,“你这图案倒是有趣。”

    青珑闻言搁笔,含羞带怯一笑,“公子谬赞了,尽力而为,也不晓得能否帮上忙。”

    越均同样心中忐忑,却仍笑言宽心,其余事归他筹划——左右最坏不过封窑作价出售,无论如何不会亏了跟着他的人,九泉下面对父母,责任也归他一人承担就是。

    数日后新一批瓷器烧制完毕送往云轩城出售,不足半月便传回消息,说新货样式图案颇受欢迎,刚摆出来就被小姐夫人们一抢而空,在城中出尽风头。结清货款算盘一打,盘盈数额令越均咋舌,还清外债自不必说,继续经营也不在话下。

    如此情形首功自然算在青珑头上,他应该有所表示,宝石玉器负担不起,送什么就成了难题。越均合上账本冥思苦想,忽而灵光一现,打算自己做件首饰。笔墨齐备画图不算什么,实际制作却难,精巧物件不同寻常器具,温度稍有差错便能碎在窑里,他琢磨多半月,才终于得了件满意的。

    出窑那刻越均大喜过望,好不容易等完所有工序,恨不得直接飞去找人。瓷质花簪揣在怀里,硌得胸口发痛。他不知道青珑是否会喜欢这有些简陋的礼物,但仓促间也想不起更好的选择。越均推开青珑居住的侧院大门,“青——”

    他刚唤一半屋门敞着,青珑的确在里面,却是雪发苍颜模样,周身绕着荧荧微光,望之即明不是凡人。越均骇然,惯性令他说完原本想说的话,声音却低了许多,满是他自己也未发觉的茫然若失,“……青珑,我有件礼物想送给你。”

    青珑没想到越均会出现,但她并未表现出丝毫惊讶,仿佛也不担心真身被拆穿有什么后果,“什么礼物?”

    越均木木地从怀里取出那个他挖空心思做的瓷质花簪,白底蓝纹十分清雅,青珑眼前一亮,但却没有取走,只低声说道:“谢谢。”

    “原来你……”越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害怕却十分难过,许多事都不像他曾接触过的那样,自然也不会有可参照的后续。譬如他与青珑,先前欢喜的亲切与好感顿时都成可疑之处,“你不是……”

    “嗯,”青珑干脆点头打断他的话,“如果你很在意的话,那我就告辞。虽然不太理解你在为难什么,但能感觉到是因为我。我只是不想看你年少可欺独木难支,最后赔光家业失意潦倒远走他乡……就当我是善心大发来帮忙好了。”

    “真的么?”越均意味不明地笑笑,“妖怪也有菩萨心肠?”

    “你这话可真难听,”青珑皱眉,原本的泼辣脾气也收不住了,“我可没白吃白喝,虽然当初被你捡到的确是考虑好的……算啦!我不想解释,我走了。”

    “等等,”越均拉住她的衣袖,把手中花簪递过去,“你……你戴上看看。”

    青珑深望他一眼,捏起花簪轻轻别在发间,“我戴上了,告辞啦。”

    “不要走,”越均话说得不太自然,不算是心甘情愿,也不是完全违心,“你对我再造之恩,使我免于不孝不义,我自当照顾你……”

    “我又不是为了以身相许给你来的,”青珑不以为然,总算能甩掉装出来的温柔婉约,傻子才要继续维持什么形象,“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蠢得要死,本姑娘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你管不了知道吗?”

    被这样一说,越均忽然回过神来,他是真的不想她离开,。青珑见他神情变幻暗叫不妙,死小子抓住了她心软的把柄,原本还想轰轰烈烈潇洒走一回,现在是再不可能了。

    “算了,”青珑长呼出一口气,是妥协也是放弃,“我留下。”

    越均大喜过望,转身出门去贴招工告示。不出三天带回一批半大孩子,说是方圆十里最有天赋值得培养的好苗子,交给青珑带着绘瓷。谁知小孩太过粘人,不出十日青珑就再也忍不下去,怒气冲冲来揪越均衣领,“你招来那些小孩到底是干嘛的!故意整我?”

    “没有啊,”越均从她手中挣脱出来端正一揖,有模有样地说道,“孩童心思澄净,自然最适合跟着你。”

    “哼。”青珑被他变相夸没了火气,哼哼唧唧地表示懒得一般见识,闲下来的越均忽然兴致高涨,“不如你带我去看看他们画的怎么样?”

    瓷窑周边围三两瓦房,是各道工序的操作间,从前人丁寥落的地方如今热火朝天。越均见此情此景,悄悄瞥一眼青珑兀自偷笑。他跟着进门,见小孩子们专心致志,也随手捡个泥坯画起来,兴之所至颜料涂得张狂肆意,他端详一番沾沾自喜,捧到青珑面前问:“怎么样?像不像你的风格?”

    “呸,”青珑没好气,“关我什么事,明明跟你小时候好不到哪去。”

    “哎?”越均一愣,放下瓶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画成什么样?”

    青珑斜他一眼不再答话。又过几日新瓷出窑,管事特地送来越均画的那只。越均大喜过望,美滋滋地观察自己的作品,连饭也顾不上吃,青珑捏着筷子敲他,“别看了,不过就是比你小时候有点进步而已,吃饭。”

    “哦,”越均乖乖放下瓶子吃饭,刚夹起菜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目不转睛地盯起对面埋头苦吃的青珑,“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他直觉认定青珑口中的“比你小时候有点进步”不是虚言,可他自己都快忘了小时候画过什么东西,他和青珑才刚认识不久,这话从何而来?

    青珑放下筷子抬头,见越均满脸不许开玩笑暗暗心惊,“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比我小时候有进步……”他见青珑神色捉摸不定,猜到这人肯定又在想说辞哄他,“我要听实话。”

    青珑叹气,“你真想知道?”

    越均猛点头,青珑默然,淡淡吩咐道:“那就淡定点,别把人招来。”

    木椅在地上拉出一声挠人的声响,越均下意识紧闭起双眼,扑面而来一阵奇异味道,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元子料,江南最好的矿色……

    他睁开眼睛,餐桌后的青珑白裙白发,容颜未变衣饰却大不相同。白裙侧边泼了整片蓝色,乍看近乎败笔,细观却深浅得宜别具一格。三千青丝用瓷制花簪压住,还有个类似……盘子似的东西。

    “我的天……”越均喃喃。

    青珑有些好奇地问:“怎么啦?”

    “做人失败,”越均从餐桌边跳起,一头钻进小库房翻找起什么,“没想到小时候的黑历史竟然还有个活生生的见证……弄得我想忘记都不行了。”

    他捧出个盒子放到桌上,里面装一只侧面被毫无规矩泼上元子料就进窑烧制的瓷瓶,瓶口压着圆盘,不伦不类的,却与方才青珑头上的发饰一模一样。

    这是他幼时初次进窑所作,懂事后自知不合形制,便严密收藏再不对人言。但无论如何终归是最特别的一个,爱恨交织萦绕于心,未尝有片刻遗忘;更如他对青珑的心思一般,既无可奈何又无可自拔。

    青珑看他这副样子直乐:“我说你啊,为什么当时要弄个盘子在上面?我修成人形的时候花了好大功夫也弄不掉那东西,只好当装饰凑合用,生怕被笑话头上顶盘子。你害我到处丢人,要有理由才行。”

    越均正小心翼翼地把那瓷瓶从盒子里取出来,闻言十分羞愧,“咳……有种小瓷坛,上面会配一个碟子,是做腌菜用的,吃的时候用盛在碟子上就可以。我当时年纪小,以为有开口的器物都要配碟子,就……”

    青珑被他的答案气得笑都笑不出,“哦,也就是说,你把本姑娘当腌菜坛咯。”

    “哎呀怎么会,”越均急了,刚要解释却手一滑,怀中瓷瓶直直坠地,碎成一地残片,边缘闪着微冷的暖光。

    他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抬头盯着青珑瞧。她没准是瓷瓶成精,本体一碎难保不会灰飞烟灭之类的。可能彻底失去青珑的恐惧袭击了他,人骤然混混沌沌的,好似被榨走了魂,“我不是……”

    而青珑好端端地站在桌后瞧他,虽然被瓷瓶摔碎的声音吓到,但却半分影响也没受的样子,“你不是什么?”

    “……我不是故意把瓶子掉了的,”越均喃喃地说,“我只是没拿稳……你不会消失吧……”

    他三步并两步绕过桌子,一把将青珑扯进怀里。温香软玉牢牢抱住才感觉到实在,人也清醒过来,“你没有消失……不会消失的对不对?”

    “你为什么觉得已经修成人形还会消失?”青珑哑然失笑,“是不是有点太蠢?”

    “什么啊,”越均不服,喉咙哽咽眼睛发酸,“那我丢脸丢大了,小时候的丑事你记得,长大以后你也都知道了。”

    “得了吧,我对你那点事情可不感兴趣。”青珑不屑,双臂却轻轻环住越均不算宽厚却令人放心的后背。

    “那你还要走吗?”越均微微低头,下颌压在青珑肩头。她被他整个包在怀里,再也挣不脱似的,“我不想你走……跟你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

    青珑感觉到他的用力,张开手故意挠人,“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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