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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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补/私设/旧设多
翰书天下-谢明薇

[天下3]荒奇谈·艳鬼

首发天下3官方论坛翰墨承云



荒奇谈

之一:艳鬼

 

幕一

    皮条君挣扎又挣扎,最终没抗住被捏造出沙发感的酒馆破木椅的诱惑,懒洋洋地陷下去,人物模型非常写实地折成看起来非常难受的样子。他慢悠悠喷出一口带着酒味儿的二氧化碳,成功地把想上前劝酒的舞姬吓得后退数尺。

    说实在话,有醉酒的感觉却没有醉酒的后遗症,全息游戏真是好的不得了。皮条君飘飘然地想着。可游戏毕竟是游戏,有些东西是网络游戏再如何换汤也撤不了的药——比如任务。

    他又拽拽自己的斗笠掩去大半眉目。咿咿呀呀的女子弹唱被惊堂木啪地替下去,躲在柜台后打盹的酒馆老板惊得一跳,无声地咒骂起那不识相的说书人。皮条君觉得很有意思,抬手打出两块碎银,正落入说书人手边的瓦罐里。才亮相就打赏是这里不成文的规矩,意即要他快说。堂中轰然叫好,说书人连忙把银子揣进怀里,讨好地朝皮条君所在的方向拱手,张口如王婆卖瓜一般——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流云渡人杰地灵,是天下闻名的富庶之地……”

    系统可真够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皮条君面不改色地磨牙。就算他给了实实在在的游戏币,这裹脚布一样的剧情流程还是不能跳过,系统任务界面上大荒奇谈四个小字还是未触发的白色,但触发的条件……他回想起上周六清晨刚上游戏时,他那位npc师傅对他说的话:

    “吾徒,我太虚观虽为方外之人,却并非出世之士。而今大荒异象频出,你身为本代首徒,也到了下山游历,为百姓做事,也为自己结些善缘的时候了。”

    他原本以为是某种推广结婚系统的运营活动,知道他没对象就让npc分配一个以便“敲诈”结婚费用。可后续发展却令他大吃一惊,五颜六色的系统公告像一道惊雷似的在所有在线玩家眼前炸开:恭喜玩家皮条君成功触发任务大荒奇谈,能有如此机缘,真是羡煞旁人!

    密语顿时挤爆了他的聊天框,而眼前那个仙风道骨状的npc老头则只捋了捋胡子,煞有介事地说:“去江南的流云渡看看吧……那里,或许会有你的缘分。”

   npc一张嘴,玩家跑断腿。莫名其妙脱非入欧的皮条君在发现自己无法接取其他任何任务后,颇感无奈地踏上前往流云渡的道路。

    按照一般套路来说酒馆是收集信息最快的地方才对——皮条君双脚撑地身子又往上蹭了蹭——可这说书的家伙也太能唠叨,一个闹鬼的弱智故事竟然讲了这么久。他十分无聊地左顾右盼,正瞧见聚精会神听说书的酒馆老板。

    ……这态度和之前的差异似乎略大啊……皮条君若有所思。老板跟说书的都是npc,正常情况下不应该会有这样的反应,除非被设定了特殊的程序,就是要引起人的注意——他灵光一现,一把掀掉头上的斗笠大步走向老板。那npc被他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某种接近突破的兴奋感突然光顾皮条君,他压低声音,直接了当地问道:“请问老板,这流云渡上闹鬼的事儿,您知道多少?”

   npc的视线突然涣散,变为一种无机的冷漠。一行绿色的系统提示在他眼前跳了出来:恭喜您成功接取任务[大荒奇谈]。

 

幕二

    作为任务中必须的一环,这酒馆老板知道得还真不少。

    皮条君在心里默默吐槽。哪怕游戏发展成全息,人工智能似乎也比不上真正的人脑,哪有简单一句话就能达到目的还丝毫没引起戒心,这种傻白甜怎么可能在流云渡这种地方开酒馆。可脸上还是一脸正气,示意老板借一步说话。

    触发任务程序突然胆大的酒馆老板一五一十地把他(xi)所(tong)知(she)道(ding)的消息向皮条君和盘托出:

    “这事儿蹊跷得很。闹鬼那个院子靠山,在流云渡这种沿海城镇不怎么值钱,也废弃了很久,一直没人接手,大家也没当回事。但是最近传说有个西边的富商想买下那个院子改成客栈,还八字没一撇,那里就开始不太平了。先是更夫听见里面有声音,后来就变成了唱歌跳舞,小一点的孩子眼睛干净,起夜的时候还能看见鬼影子。一天天的连睡觉都不踏实了,那房子从我记事儿起就没人住,突然又唱歌又跳舞,可不就是闹鬼吗!大侠——”

    酒馆老板带点敬畏地问他:“看您是修道人士,您应该有法子收了这恶鬼吧?”

    呃这……皮条君一滴冷汗悄然滑落。他虽然是太虚弟子,但基本身份选的平民,收鬼这种高难度的生活技能完全不在他知识范围内。可为了那上电视的隐藏任务,他硬起头皮给自己加戏:“是不是恶鬼还未可知,不过我答应您,晚上去这鬼宅探探虚实,倘若真是有恶鬼作祟,自然要收了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皮条君送走任务完成的酒馆老板,打开系统设置重新确认一遍日期——还好,明天周末不上班,全息游戏时间与现实时间相等,工作日作死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干的。但既然是周末,修仙无伤大雅,三更一到,门外梆子响过一长两短。皮条君拉上特地带出来的夜行衣面罩,隐进浓重的夜色里。

    按照酒馆老板的说法,靠山一座能见到唱歌跳舞的宅子就是他的目的地,想来并不难找,等等——

    宁静单调的夜空中泛起幽幽的歌声,皮条君后背一麻,险些从房顶上掉下去。那声音缠绵婉约,仿佛并非真实存在,而是来自他的臆想,女子的低语在耳廓边轻轻撩拨来去,像对待久别的情郎,温柔又怨毒地质问他的薄凉。皮条君感到有些恍惚……或许是因为他戴着全息游戏头盔太久了,但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

    一道朱衣素裳的身影走近了,依稀是个姿态美好的女子,面容却模糊不清。皮条君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她的样子,然而视野所及越来越昏暗……只隐约认出那人身上穿的是游戏很多年前出过的海棠未雨时装。她在跳有某种章法的舞蹈,但并不能为人所明,只是……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游戏中设置的现实事件提示音将皮条君从混沌的沼泽中拉了出来。他精神一振,只见面前那女子兀自舞着。纷杂可怖的种种想法急速掠过他心头,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找出系统选单强制退出游戏。连接游戏与现实的全息头盔停止工作,回到人类社会的皮条君一把抓起响个不停的手机接起了电话。

    “喂,皮皮,我已经提交转服申请了,按照正常流程大概得过个两天才能下飞机,你那个隐藏任务什么情况?”

    来电话的人是皮条君的发小寒山,此君在现实中一表人才,完全看不出小学时期的胖墩风采,偏偏游戏里形象古怪,毕竟和尚基础身份又拜进冰心堂门下,的确是不怎么常见的组合。

    “别提了,”皮条君心有余悸地摇头,“门派老头让我去抓鬼,我没以为策划能这么奇葩就一个人去了那个鬼宅,差点没让女鬼吓死,要不是你来电话我估计就被抓走了。”

    “然后被女鬼吸干阳气而死……不对不对,游戏不能吸干玩家,那估计你的号会被吸废掉。别担心,贫僧会为施主做法事的,看在曾经的同窗之谊上,给你打个十折……”

    “你这贼秃,”皮条君啐了寒山一口,“不跟你瞎扯,我再上线看看那个闹鬼任务去,你抓紧转服过来,挂了挂了。”

 

幕三

    皮条君再次戴上头盔登录游戏。夜晚才刚刚开始,他也不确定有什么东西在前方等着自己。游戏发展到全息阶段似乎就已经不再只是单纯的游戏,至少他无法把方才发生过的一切单纯当作游戏内的设定……如果真是游戏设定,那具体负责的策划实在是该被寄刀片了。

    全息游戏有赖于高度发达的互联网络,已经取消了传统的地图加载阶段,眼前一黑便再次进入了游戏的世界。他还站在自己强退游戏时所在的那个房顶上,面前却没有了飘飘荡荡的女鬼,隐约的金戈之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明显,都这样了流云渡里的人还没醒的,看来是进入了专为任务制作出的相位空间。

    可当前游戏空间里并非只有他一人。这废弃院落中杂草丛生的空地上有两个身影,一个眼熟的是之前的“女鬼”,另一个但从打扮上看……似乎是弈剑听雨阁的弟子。

    这脑残任务竟然还有第二个人能接到?皮条君十分诧异,脚步一错将房顶上一块碎石踢落下去。那弈剑弟子听见声响,眼神一紧抛来个长条状的物事,冲皮条君大喊道:“快下来帮忙!收了这女鬼任务才能继续!”

    仿佛是某种口令,皮条君任务栏中的“大荒奇谈”四字变成了两个,“艳鬼”。

    被困于阵中的艳鬼对自己的危险境地毫无所觉,兀自在阵中唱着无人理解的歌谣。皮条君略感惊恐地朝弈剑弟子望过一眼,抬臂接住被抛来的布包,三两下拆开外层粗布,露出里面一把造型古朴的无锋短铗。

    维持其余几把剑似乎是略大的负担,那弈剑弟子一声疾呼,“封住死门!”

    皮条君闻言一凛,立即驱使内力将手中短剑往西南方向抛刺。整个八卦阵被围得只余一处缺口,位于中心的艳鬼像是突然发觉到情况于己不利,躁狂般地在阵中跌跌撞撞地“奔跑”起来。

    那似乎不能被称作奔跑……皮条君眯起眼聚精会神地观察起来。这女鬼腿脚不便,虽然已经是鬼,但仍能看出生前少许特征,应是膝盖骨被人挖去,飘动间小腿总会出现不自然的抽搐;眼睛似乎也有些问题,整个人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却总被无形的墙壁挡回原处。红色纱袖下一双手枯瘦近骨,自然不会是正常死亡产生的鬼魂……皮条君有些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诡异场面,内心萌生少许不忍,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他出发前给他任务的门派老头所说的话,大意便是要他别总是菩萨心肠,有很多事他不能管也不该管……

    艳鬼一事明显另有隐情,这是否是他不能管也不该管的其中之一?可……可这也是他的任务,见证欧气不能放弃的那种!

    皮条君手腕一抖,封住死门的短剑险些掉落在地。而与此同时,踉跄了好一阵的女鬼发现了未被古剑封住的生门,一声尖啸冲了出去,消失在无星无月的晦暗夜空中。

 

幕四

    弈剑弟子收起其余用来封阵的短剑,缓缓朝皮条君所在之处行来抱拳施礼,“多谢道兄及时出手相助,道兄是否也是遇上了那个传说中的隐藏任务?”

    啧。皮条君皱皱鼻子,说好潇洒人设的弈剑弟子讲话难道都这么酸的吗?可自己也不由自主被带跑,“是,兄台也是吗?”

    那弈剑弟子点点头,将皮条君递来的短剑收回腰间剑匣,发来一个好友邀请,“皮条君……噗,道兄名字真有意思。”

    皮条君有点羞耻地摸摸鼻子决定回敬点什么,“兄台这易游二字当真占尽潇洒了。”

    两人眼神一换,隐约有火花噼噼啪啪地烧起来。阴森森的鬼气逐渐散去,夜空显出原本月明星繁的模样。皮条君仰头观察那现实世界已经很久不见的明朗星空心向往之,而在他身边的易游却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皮条君问。

    “道兄你的任务进度有变化吗?”易游纳闷,“我这看的还是说要我化解流云渡艳鬼的怨气。我到这里的时候发现那艳鬼是地缚鬼,便想通过八卦解缚的方式让她脱离此地的控制。明明她越过生门离开了,但是任务为什么没有完成,也没有下一个步骤?”

    “我也不知道。”皮条摇头,瞥一眼任务列表上“流云渡艳鬼(0/1)”几个字符,答道:“我的任务也没变。”

    “那可能是任务进度要等明天才刷新吧,”易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率先朝鬼宅外走去,“我回流云渡上找个安全区下线睡觉了,道兄也早些休息。”

    “好,”皮条君跟在易游身后亦步亦趋地向外,“我也这就下线,易兄后会有期。”

    他们一前一后回到镇上客栈大厅,柜台后的值班小二npc已经睡死过去,一盏孤灯如豆,明明灭灭地摇曳着。易游没再多说,一阵亮光在皮条君面前升起,是他直接登出下线了。而皮条君却并未如他所说那样退出游戏,而是转身离开了客栈。

 

    易游眉峰紧锁,一杯一杯地灌着流云渡特产的江南酿。玩家在这游戏中具有各项身体指标,超过正常指标后相关npc会做出反应。客栈小二满脸惊恐地看着神情肃杀的易游,劝说的程序本能被AI的害怕情绪所压制,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徘徊数圈后最终屈从AI的判断,非常明智地没有去制止易游已经能构成“酗酒”的行为。

   客栈是流云渡内的绝对安全区,不少玩家都选择在这里上下游戏,角色登录退出的白光时常出现,而他从清早系统刷新等到现在将近中午,也没等到他想等的那个人。大厅中放置的npc正在议论纷纷,讨论的内容则从先前的荒宅闹鬼转变为昨日新发生的一件怪事——流云渡上数百户居民,家中有冠龄青年的约有五分之三,而这之中又有三分之一的人家,他们家加过冠的年轻男子,在昨天一天内接连离奇死亡了。

    又一阵白光闪过,易游条件反射般抬头,星火四落中正是他此刻迫切想见到的那个人物模型。他摔下酒杯直扑过去,再顾不得任何潇洒风度,一把攥住那人森罗拓本的领口,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一上线显示任务中断暂时无法补救?!”

 

幕五

    寒山兴冲冲地在登录界面选择了自己转服的目标服务器按下登录。全息时代转服都比平面网游慢了不少,而且不到CD加钱也不给转。为了来找乍然脱非入欧的发小皮条君他也真是花费一笔巨款,改天见面一定要敲诈大餐才行。

    与平面网游的生活技能对应,如今的全息游戏推出了全新的身份系统,玩家可选择基本身份后再确定角色想要加入的门派。基本身份附有一些较为特别的“生活技能”,也与角色出生点与后续门派任务剧情分支有关。而像他这样基本身份选了僧侣的,角色建立与转到新服后首次登录的默认地图便是江南的——灵隐寺。

    他刚在灵隐寺码头上出现,石阶上就跑下一位年轻僧侣,热烈跳脱得不似“出家之人”,他一把拉起寒山就走,口中还忙着解释:“师弟来得好巧,今日流云渡上有一场法事,原定一位参与的师弟突发急病不能去了,还好师弟及时赶到,快快随我去见方丈,这就要出发了。”

    啥玩意儿啊,咋回事儿啊,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寒山满脸懵逼被不知名的npc师兄拽着疯跑,足下生风清晨微凉,耳膜被热血撞得轰轰作响——流云渡有法事?据说皮皮那莫名其妙的任务就在流云渡——寒山突然警觉起来:他该不会是碰见隐藏任务的联动任务了吧?

    虽然隐藏任务大多奖励丰厚玩法多样,可无论是任务触发者还是被牵连进去的符合条件者都一定会被折腾得要命!如果说普通任务还有点传统平面网游在剧情设置上的节操的话,隐藏任务就是毫无节操!

    “师兄慢些跑,慢些,慢些。”寒山上气不接下气地出声阻拦npc,间或不忘打听情报,“请问师兄,这次法事是为什么而办的?”

    “阿弥陀佛,,”那僧侣又加快了些,“师弟竟然连蛇神之日的事儿都忘了?”

    寒山一愣,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僧侣见这师弟竟然如此不分轻重缓急,把心一横直接横举起寒山架到肩上一径去了。沉浸到自己思索的寒山对处境的变化没有丝毫反应,对即将到来的法事也并不担心,反正只是个生活技能的问题,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尽快与皮条取得联系。

 

    法事结束后寒山第一时间密了皮条君一串数字1,对方的回复很简洁:“流云客栈,速来。”

    诨名阿秃的寒山撇撇嘴趁npc师兄们不注意朝客栈方向开溜,远远便见似乎有人在客栈前的空地摆开阵仗要打架似的,走近一看发现正是发小皮条,还有个不认识的弈剑弟子。

    “嗨呀皮皮,你这干嘛呢,这小白脸滑板谁啊?抢你媳妇了?放着我来,小爷放血戳死他。”

    “呸,”易游握起天逸横举啐了阿秃一口,“你认识这妖道?他毁我隐藏任务,我当然不能放过他!”

    “隐藏任务?”阿秃惊奇地睁大眼,“你也有隐藏任务?乖乖,怎么我总是碰见这种欧皇?太可恶了,贫僧要放血戳死你们两个。”

    “哎哎哎阿秃,做兄弟不能这样,因为外人几句话你就要对付我?是不是亲生的了?”

    “贫僧是你爸爸,”阿秃面不改色地说完,方又换上一套正经表情,“说正事儿,我刚在灵隐寺下飞机就被npc抓来做法事,既然你们俩都有隐藏任务,我一介非酋估计也被你们牵连进来了。你们各自的任务情况怎么样?”

    “中断了,不知道怎么补救。”易游没好气地说,“都怪这个妖道不知道趁我不在的时候又搞了什么鬼,现在流云渡上死了一堆年轻的男npc,我的任务也没法继续了。”

    “是吧,妖道特别过分。”阿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害我刚下飞机就来做法事,这样的儿子就该打一顿。”

    “先别忙着打我,”皮条君有点心烦意乱,但仍然没把他在易游离线期间是否有再节外生枝说出来,“我的任务也没进展,目前已知的线索还是只有那个鬼宅。那个鬼宅貌似到十一点后敲了三更才进任务相位,现在也没别的办法。”

    “如果是这样,我倒是可以给你们分享一个情报,”寒山神秘兮兮地念了声佛号,“我这号出生地就在灵隐寺,江南各种奇奇怪怪的说法我都差不多知道。而这流云渡有个蛇神的传说,我猜你们都没注意过。”

    他说完这话,故弄玄虚地准备来个大喘气再继续,而未等他逗弄皮条君与易游恳求自己,易游却忽然叫了起来:“哎等等,我的任务恢复了,显示变成了进行中!”

 

幕六

    一行人返回客栈寻个僻静雅间坐定,衣裳最为华贵的易游十分殷勤地为寒山点了壶明前龙井——若非现在不到饭点儿,大概还能点一桌子流云渡特色菜出来。点完还斜瞥皮条一眼,意即没有你的份看着就好。

    阿秃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土豪易游的一系列馈赠,倒也没忘正事,呷口茶润喉便开始讲述,“这个蛇神算是流云渡这片地方的本地信仰——啊当然啦都是策划给的设定,蛇我们现在觉得挺吓人,可实际上蛇乃地龙,在天为龙在地为蛇,地位相当高。这样的神一般都是有一个特定的日子来祭祀她纪念她的——”

    “你是说,”皮条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昨天,还是今天,就是这个蛇神的祭祀日?”

    “今天是正日子,所以灵隐寺有法事。但,通常祭祀前夕,是不是都要准备供品?那些太牢三牲六礼六尊都是人类视角的祭品,但是蛇神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可能吧,”易游满脸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说,在游戏的世界观里,这样一个神的确存在,那些死去的人都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祭品?这也太残忍了。”

    “嗨呀,玩游戏玩傻了吧?”寒山似笑非笑看着易游,“蛇神是数据,那些小青年是数据,目前已知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不是数据。我不知道你们的任务都是怎么触发的,但是我因为你们任务的进度也触发了我自己的任务支线——明白了吗?不存在什么残忍不残忍,这是我们接到的任务,我们得做完它。”

    “难度SSS级,”皮条一声叹息,“完全不知道这任务该怎么做,没有任务提示,自动寻路更别提,简单描述写得也都模棱两可。更无fuck说的是我那天刚接到任务就试了,不能主动放弃,不能任务进行中接取其他任务。”

    易游在另一侧很一致地摊手耸肩,“也就是说,想继续玩这游戏就得先把任务做了。”

    “我猜也是,”寒山双手合十,非常出家人地又念了一句佛号,“这样吧,你们之前是在那个闹鬼的鬼宅碰见的?今天晚上我们再去一趟那里,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又到夜间三更时,更夫刚从这三人居住的客栈门前经过,三道隐匿在夜色中的身影就掠过长空,朝靠山的一排院落疾奔而去,隐约洒落一行清淡好闻的脂粉香气——呃,是阿秃留下的。

    而曾经“夜夜笙歌”的鬼宅掩映在树荫与晦暗不清的光影下,静到一片沉寂,连丛生杂草中可能存在的种种生物也悄然无息,彷如一片死地。

    “我感觉到了很强的怨气。”寒山悄声说,“这儿以前肯定发生过一场特别惨绝人寰的悲剧,哎,为什么不请几个和尚来做法事呢,灵隐寺物美价廉收费合理童叟无欺的,也好给我创收嘛……”

    “闭嘴,”皮条君用力踩了寒山一脚,“在这种地方能不能别这么不要命?”

    “这里只有怨气,没其他东西。”寒山不以为然,“如果我没猜错,这怨气曾经束缚住了它们的主人,怨鬼不得解脱,就只好做点半夜唱歌跳舞的吓人事儿。”

    “她应该是被放走了,”易游说,“我用师门秘传法剑在这院中摆了个简单的八卦阵镇住怨气,又留下生门一处以供脱出,那天晚上这里的艳鬼挣扎了很久,但最后还是逃出去了。”

    “艳鬼?”阿秃一副食指大动的语气,对整件事情的兴趣仿佛也翻了倍,追问道:“有多艳?”

    而他这句话的声音在如此环境下显然有些过于大了——皮条君刚要制止他,荒芜的院落中便凭空刮起一阵强烈的旋风,从三人所在位置对角处直逼过来,并且越来越大。

    “这是地龙卷!”易游一声断喝从背后抽出剑来,“大家小心!”

    可还是太晚了——站在最前方的寒山一声怪叫,还未等他将惯用的天音捏进手心,整个人就被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卷入,皮条君与易游大惊之下伸手去抓,也接连被龙卷风吞噬进去,再也看不到了。

 

幕七

    皮条君从昏迷中醒来,身体仿佛被人用车轮碾过,无一处不酸软胀痛。他费力地把自己从潮湿的泥土表面拔起来靠上一旁的树桩,又见面前还晕了个秃驴冰心。回想被龙卷风吸入前最后一幕,当即气不打一出来,直接踹了过去,“秃驴赶紧起来,睡什么睡!”

    寒山被他一脚踹醒,当即从地上跳了起来,茫然四顾后变得更加茫然,“那个弈剑呢?”

    “他叫易游,”皮条君说,“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没看见他。”

    “这小子该不会是最早醒过来然后自己先跑了吧,亏我还把他任务救回来了,”寒山开始碎碎念。皮条君见他活力十足,便闭嘴研究起自己是否受伤。然而他刚没安静一会儿,走出数尺观察情况的寒山便一个箭步窜回来,满脸要跳脚的焦急神情,“卧槽,皮皮,你别在那顾影自怜顾盼生辉了,乱葬岗这地儿太特么邪门了,赶紧起来啊!”

    还没反应过来的皮条君被(由于僧侣需要挑水这个设定所以必须)体格强壮的寒山一把拎了起来,“你快看那是什么!”

    被拎得头晕脑胀的皮条君朝寒山所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心顿时重重沉了下去。

    ——那是一座蛇陵。

    墓碑虽还是一般富贵人家会弄的形制,但却有数条石雕的大大小小的蛇缠绕其上,在昏暗变动的光影下,栩栩如生般在石碑上游走。两侧石灯也雕成卷尾蛇形状,蛇头部分托一朵石莲,应该存在的火烛却不见踪影,留下一段被漆成黑色的莲底,仿佛是极幽深的洞穴。墓前修了短短一截神道,按寻常礼制两侧该是各种祥瑞神兽的地方仍然只有各具姿态的蛇,有的盘踞在地,有的举颈望天,有的两蛇交叠,还有……缠绕在人类颈间,令其窒息而死的。

    见到这一幕的皮条君好似忽然间忘记了疲劳,他抽出大禹剑,冷静地对身旁的寒山道:“看来让你说对了,废宅艳鬼真的与蛇神有关。”

    “也没准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被你们的任务卷进来。需要知道蛇神传说的人,你和滑板仔还得再配个奶……怎么样皮皮,感谢我吧,要不是我及时转服,你和易游估计得等符合条件的人等到地老天荒。”

    “别废话了,”皮条君斜他一眼,召出邪影顺着蛇神道向前走去,“其实想想系统还挺厚道的,起码暗示给得及时明确,主要是易游……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对劲,乱葬岗之前我们都来过,什么时候多了一座这么显眼的蛇陵?”

    寒山的脸色刷地白了,“你别说了,我真的是个学医的,医者不信鬼神之说,敬而远之就是我的立场……”

    他话音将落未落,一个冷如冰刀的女声突然从前方传来,“但是你们还有没有命敬而远之,就不好说了。”

    皮条君与寒山齐齐变脸,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去看。只见那阴森诡异的蛇陵前出现了一个衣着华丽人身蛇尾的女人,而她身边还站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易游。

 

幕八

    这下连一(shen)贯(jing)乐(hen)天(cu)的阿秃也意识到情况的不同寻常,连忙从袖中取出天音针扣在指间。那站在蛇陵前的蛇尾女子发出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笑声,蛇一般从衣物的缝隙间钻入,顺着人的皮肤缓慢而别有用心地爬行。

    “看看你们的蠢样子,可真有意思。”她冷冷地偏头吩咐起身侧的易游,“去,给我杀了他们!”

    “是!”易游应了一声,立时抽剑向皮条君与寒山袭来。后二人措手不及,皮条君立刻向后退去,驱使邪影在前略作阻挡。寒山也马上做出反应,天音连续飞刺自己与皮条君周身数大要穴刷上本脉,孔雀胆醉梦仙花断肠腐骨草三毒一齐疾射而出直取易游面门,“这滑板仔怎么回事啊?”

    “不清楚。”皮条君摇头,随便用一招退鬼符攻向易游,他顾忌重重,不敢轻易用出杀招,只好采取不痛不痒的守势,以打乱易游的攻击节奏为主。另一侧下手毫不留情的的寒山则针针直指要害,“皮条你在干嘛?这小白脸想杀了我们!你想等死吗!”

    皮条君心下迟疑,易游抓住他的空档,攻势越发凌厉起来。一阵诡异的歌声忽然远远飘来,在前战斗的易游仿佛得到某种指令开始一昧进攻,连皮条君与寒山两人的回击也不知躲闪,很快便伤痕累累,一身曾经考究精致的弈剑弟子服也变成挂在身上的数串碎布条在风中上下翻飞。

    这样不是办法——皮条君开始飞快思考。为了能更抗揍些,他一直是个疾虚,攻击性并不太强,寒山更原本就是个医生,如果一直持续单方面进攻或防守的态势,疲于奔命的他们肯定会遭遇失败。他远远朝那蛇尾女子望去一眼:她脸上还挂着笑,却令人望而生寒。

    ……她是真的想要他们的命。并且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此时的易游也是真的想杀了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他中断过易游的任务问心有愧,然而生死关头,从来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尽管,尽管这的确只是个游戏,但——

    “等等!”另一边的蛇尾女厉喝道,“那个拿剑的,就是你让她魂飞魄散的?”

    皮条君一愣,条件反射地回问:“什么?”

    “停!”她命令道。易游立刻停止攻击,丝毫不顾浑身上下斑斑血迹,毫不留情地大步向蛇尾女走去。那蛇尾女则紧紧盯着皮条君,一字一顿缓缓地说:“我的女儿……我认得你的招式,那天夜里是不是你将我的女儿打得魂飞魄散?”

    皮条君哑口无言,却突然注意到满身浴血的易游脸上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这代表什么呢?他沉思了一刹那,沉声应道:“不错,是我。”

    “为什么!”蛇尾女狰狞嘶哑地怒吼出声,“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女儿!你!不可饶恕!”

    “我无意辩解。”皮条君的脑海中有无数想法沉浮翻腾。他的确是按照任务描述上那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说明做的。当他使用符惊鬼神将那艳鬼打散以后,他的任务说明的确也发生了变化,只是依照最初的要求,明明消灭艳鬼就能完成的任务却还是处于未完成状态,亦即是说,他还需要消灭艳鬼背后更深层的力量,比如眼前这个……蛇尾女。

    “也不会坐以待毙。”

    “好!好个不会坐以待毙!”蛇尾女脸上突然出现狰狞的蛇纹,朝易游怒吼道:“你!去!杀了他!”

     “是!”易游冷声应道,缓缓将天逸剑提起,那剑上鲜血淋漓,有皮条君的,有寒山的,也有他自己的。

 

幕九

    有女子从远处缓缓走来。她朱衣素裙,容颜苍白美好,如同一抹夕时泛粉薄云,又像一朵离枝海棠,沉静从容地飘落到地上。

    你来了。她说。

    这是哪里……他惶惑,四周满是白雾与虚无,想来已脱出俗世,但又不甚彻底,影影绰绰的亭台虚廓若有似无地摇晃。他想上前一探究竟,却被那抹浅浅的云拦住了。

    不要去,去了就回不来了。

    回不来?为什么会回不来?

    她却不回答了,只是轻轻牵起他的手。带他往另外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方向走去。

    我认得你。她说。我很高兴,你还会来看我……我等了你很久。

    什么?他很惊讶,下意识想挣脱她柔若无骨的手。可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能帮我回去吗?

    她点头又摇头。现在不行,太危险……不过我答应你,你能回去的,我只想让你陪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她的面容渐渐清晰,他盯着她看,仿佛被吸进一个久远的梦境。他已经不记得梦里有什么了,只记得自己仿佛很喜欢身边这抹云似的柔软的女孩子。

    我想和她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他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几乎要跃出喉咙,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假如一直能和她在一起,骨血相融再不分离,该是多美妙的事情。她那么美好,就算——就算其他人都说她是蛇的女儿,那又如何呢!

    他永远不会放弃她,宁肯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会放弃她。可那泼天的红又是什么,深深浅浅的,像染坏了的丝绢,牡丹朱槿石榴混一点绛,还有幼时经过铁匠铺门口总能闻到的气味……那是她的血。

    她倒在血泊中,双腿诡异地弯曲着,纤秀的手指被人削尽了皮肉,只有孤伶伶的白骨,颤悠悠地擦过被染成红色的青石地砖。有人在远方叫嚷,他听不清是什么;有人束缚住了他,他无法伸出手去;还有人阴阳怪气冷嘲热讽,而后,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她是妖女!杀了她!杀了她!我怎么会与妖女为伍!

    石块从遥远的天际飞来,重重砸在已经再也无法站起的她身上。衣服被撕裂,皮肉被划开,鲜血涌了出来……可她已经无能为力。他觉得愤怒,当然应该愤怒,可深深的无力又淹没了他。海棠的花瓣碎了,再也没能修补完全。

    这、这是你死前……他听见自己颤抖地问。

    是……她轻轻地笑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痛……到后来,我已经感觉不到了。但是我没法离开那里,总能闻见自己的血味儿……其实不那么让人高兴。

    母亲大人听说以后,认定人间男子薄情,决定要杀光流云渡的年轻人来使我复活……可我并不想复活。

    他的声音因为惊恐都有些结巴了:是、是、是因为……因为我……?

    哈哈哈。她放声大笑,笑声像铃铛一样好听。怎么可能,当然不是你。“他”早就走了,就算不走,他有什么脸面再来面对我?我不曾做错任何一件事……

    唯一错的,大概就是与他……哎,你们人类那句话是怎么说的,门不当户不对?

    他胆子大起来,反驳道:可你自己分明也是人类。

    是呀,有的时候我也生气,来这世上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做人——我倒宁愿我像母亲大人一样是蛇妖,这样,谁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杀了他!

    他一哆嗦。

    瞧把你吓的……我不能拿你怎么样的。就算我真的是蛇妖,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你和我,和他,和母亲大人,都不一样。

    他神情一凛,突然想起自己是谁。

    睡吧……她说着,将他带到一张装饰华丽的床边。

    等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好了。

 

幕十

    易游猛地睁开眼睛,那些美好的山水花草与温柔声音的主人俱已消失不见,他有些茫然地四下望望,却见皮条君与寒山两人正在苦战一个人身蛇尾的怪物。两人面上皆汗出如浆,显然已到强弩之末,犹在苦苦支撑而已。他当机立断加入战圈,一道上善若水极大缓解了两人的尴尬。

    寒山见状大喜,“呀,你可终于醒了!这老妖怪难对付得很,快来帮帮忙,贫僧的直觉告诉贫僧,打完这老妖怪你的任务没准就完成了。”

    虽不怎么相信寒山但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计较的易游并未搭话,只是举剑攻向蛇尾女,五方六合七曜层出不穷。蛇尾女似乎对易游能从自己的幻境中脱离既惊讶又愤怒,神色一厉抬手斜挥,数道紫黑冷芒自她指尖飞出落到地上,顿时变成一丛丛盘绕卷曲的细蛇。

    “糟糕,”寒山大叫,“我背包里没有蛇毒药了,一个清明应该不够我们三个人的,怎么办?这蛇怎么办啊!”

    随着他的哀叹,蛇尾女发出桀桀怪笑,“是啊,我豢养的小蛇剧毒无比,天下间无药可解!看是你们的剑跟针快,还是我的蛇快!怎么样——你们也尝尝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死后也不得超生的滋味吧!”

    刚从幻境中脱出的易游微怔,随即悄声问道:“这阿姨是不是脑子不大正常?”

    “不知道,”皮条君简短回应,“你刚才被她迷住,看见什么了?”

    “陈年旧事,应该是被你打散魂魄的那个艳鬼的记忆,动画做得还挺不错。”易游说着用出弈剑听雨阁独门心法身自在与观其妙开始清理逐渐向他们靠拢过来的小蛇,“似乎很多年前遇到了个负心汉,最后死得很凄惨,所以怨气不散,灵魂也徘徊难去这种设定。”

    “哎呀,那和这老妖婆有什么关系啊!”寒山左右蹦跳以期躲掉行动迅速的诸多小蛇,同时不断往蛇群聚集的地方撒些稀奇古怪的药粉,那些蛇因为他的药粉开始仓皇四散,“对我们这么凶!”

    “……那个艳鬼,是她的女儿。”易游说。

    皮条君愣住,下意识刺出一剑,正中一条蛇的七寸,那蛇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了。他像是受到某种启示,立刻转头对易游说:“你那天封阵的小剑带在身上没?”

    “嗯?”易游点头,示意两人站到自己身自在的剑上再做讨论。那些小蛇彼此互相厮杀,又滋生出更多的蛇,一步步将他们围困在中间,“带了,你要做什么?”

    “快拿出来,就在这里布阵,这些蛇必须快点解决,没有时间了。”

    “好!”易游点头应下,立即从剑匣中取出八把造型古朴的小剑掷给皮条君,“你想怎么做?”

    “你看着就是了,替我拿着剑,阿秃开八门。”皮条君召出一只白虎后将大禹剑扔给易游,口中念念有词起来。突然蛇陵八方出现了八个闪着金光的小圈,一旁放出八门化伤暂时得到喘息之机的寒山目瞪口呆,“这啥玩意儿,任务提示?你是py了系统吗?”

    皮条君没有答话,八把小剑随着他的举动四散开来,朝八卦所在方位直直飞去。那些蛇也像当日被易游围困的艳鬼一般在阵中不安切疯狂地窜动,他们所在的阵中由白虎镇守。不远处居于镇外的蛇尾女见此情形连忙飞身入阵,头发与十指化作舌尖开叉的毒蛇向身在局中的三人袭来,猩红的信子几乎就要卷上他们的脸颊——八把古剑发出一道轻微的响声,好似插进某种血肉。皮条君见时机成熟,断喝道:“破!”

    原本伏身在地的白虎闻言一跃而起,毛发擦过空气燃起一圈蓝色的妖异火光,蛇尾女试图伸手去抓,却被白虎周身蓝火所伤,十指所化毒蛇尽数烧成飞灰,她的双手好似也被一同烧掉般消失不见。蛇尾女惊恐地咆哮起来,喉间挣扎地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某种古老的诅咒,又像不甘心的疾呼。寒山与易游皆是皱眉,心中产生些不舒服的感觉——这蛇尾女究竟是什么意思?

    “慢——”易游一急,想要出言拦阻,然而皮条君召出的昆仑白虎势如破竹,带着冰冷的火光一口咬住了蛇尾女的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被困在八卦阵中的小蛇发出一声爆响,尽数化作黑色烟雾消失不见。而原本阴暗潮湿的乱葬岗密林骤时燃起大火,将整片林子啃噬殆尽。

    一切都结束了。

 

幕十一

    皮条君挣扎又挣扎,最终没抗住被捏造出沙发感的酒馆破木椅的诱惑,懒洋洋地陷下去,他慢悠悠喷出一口带着酒味儿的二氧化碳,成功地把想上前劝酒的舞姬吓得后退数尺。

    寒山在一旁哭笑不得,“哎,你知道吗,我后来去灵隐寺交任务,结果一没钱二没装备三没时装啥的,给了我一堆法事经验,我现在是大荒官方认证的五级法师,6得飞起。”

    “还五级法师,”皮条君翻了个白眼,“你别是脑子有泡,普通玩家黑白直接返回绑定神石了,你去给谁做法事?npc啊?”

    寒山一愣,随即不服输地嘴硬,“给npc做就给npc做,你看我这次因为会做法事就帮上你忙了对不对,没准下次隐藏任务就是我的,你得来给我打工。”

    “我才不给你打工,你找易游去,看你俩一见如故的。”皮条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包袱里翻出一小袋银子扔给寒山,“喏,任务奖励的钱,分你一份儿,还有个我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物品奖励,不知道干嘛用,我扔仓库去了。”

    “哎,你不知道给我看看啊,”寒山很淫邪地笑起来,“让贫僧来开个光,没准你就知道怎么用了。”

    “啧,”皮条君斜他一眼,“五级法师快收了你的神通吧,我可不想好好一个特殊道具本来能让我飞黄腾达的,让你那非酋之手一摸就变成身败名裂。”

    “哎!”寒山颇为不忿,“我哪有那么黑,我明明——”他话说到一半,忽然见到酒馆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穿弈剑听雨阁弟子服,腰缚剑匣身背长剑。

    是易游。

    但他看起来却不太对,像冰山下藏了团火,貌似冷静自持,实则随时可能喷涌而出。原本想招呼他的寒山见此情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把话头刹住,转脸去看却见皮条君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易游径直向他们走来,满脸肃杀,“你的任务完成了是不是?”

    皮条君放下手中酒杯点一点头。

    “我的失败了。”易游冷冷地说。

    一旁的寒山大惊之下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易游垂下眼睛,“我的任务是来化解艳鬼与蛇神的怨恨,我只做到了一半,蛇神被她自己的蛇火烧死,任务就失败了。”

    皮条君敏感地察觉到不对,“……这任务是不是有其他关联,对你有别的影响?”

    “是。”易游说,“这是我的出师测试,你知道的,如果我没完成出师,很多后续的江湖功能就开不了,这号玩到现在这个等级但没能出师,基本就是废了。”

    寒山与皮条君吃惊地睁大眼睛。易游深吸一口气,像是竭力控制自己的愤怒,“当时的情况,如果你不杀蛇神,我们三个都凶多吉少,我不怪你……但,我还是认为如果你之前没有自作主张做些别的,可能就不会这样。”

    皮条君无言以对,易游轻轻捻起桌上一个空酒杯为自己满上,接着一饮而尽,对皮条君说,“在这一点来说,我希望以后不要在游戏里见到你。”

    寒山半张开嘴,似乎想说点什么缓和这僵硬的气氛,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目送易游独自离开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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